在甘肃成县竹篮寨张师傅的工作坊里,空气弥漫着泥土的芬芳。他布满老茧的手灵巧地揉捏着一团不起眼的黄泥,几番塑形、勾勒,一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雏形便跃然掌心。7月12日,兰州理工大学“遗彩华章”青年实践团的成员们围坐在张师傅身边,屏息凝神,沉浸在这门传承了900多年的古老技艺中,更聆听着这位非遗传承人对泥塑未来的忧思与期盼。
“看,这泥巴看着普通,可只有我们竹篮寨特定地块的土才有这粘性。”张小林师傅边示范边讲解,泥土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。他告诉围拢在身边的大学生们,从取土、沉淀、和泥到捏塑、阴干、上彩,每一步都凝聚着匠人的心血和时间。他拿起一个刚上完重彩的生肖泥马,眼神里充满感情:“在我们这儿,泥塑可不光是玩具摆设,它是老辈人的念想,是娃娃们童年的笑声,是咱们这一方水土的魂。守住它,就是守住我们的根啊!”张师傅的这句话,深深烙印在实践队员的心中。
竹篮寨泥塑,以其“重彩不重色”的独特风格和质朴造型,在2011年成为成县首个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。然而,这份传承了九个世纪的荣光,正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冲击。
图为张小林师傅的泥塑作品。张杰钰 供图
传承之困:后继乏人,墙内开花墙外香?
“最难的是没人愿意学,特别是村里的年轻人。”谈及传承,张师傅的语气变得沉重。他坦言,传统的“传男不传女”家族式传承早已难以为继。虽然他的儿子被认定为县级传承人,但长期在外工作,难以专注于此。尽管技艺走进了学校社团、师专课堂,但真正来自竹篮寨、愿意扎根于此的年轻人却凤毛麟角。“做这个,费时费力,挣不了几个钱。年轻人都想出去闯,能理解,但看着老手艺要断,心里急啊。”张师傅无奈地摇头。
实践队员注意到一个矛盾的现象:竹篮寨泥塑曾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因电影电视剧的传播而声名鹊起,远销甘肃、陕西、四川,甚至在赴香港展览时引起轰动。然而,外面的世界越是关注,本地人的兴趣似乎反而越淡。“以前去香港展览,人家想买,我们因为手续问题带得少,卖不了;现在想卖了,找买家却难了。”张师傅的回忆里充满了唏嘘。
此图为团队成员认真观摩泥塑作品。叶存发 供图
生存之难:材料受限、市场萎缩与形式化保护
困境不止于传承。张师傅:“最核心的泥料就出自这样的私人地块,现在取土越来越难。”实践队员了解到,虽然尝试过用陶泥替代,但效果始终不及原产地的粘土。
在张师傅说到,纯手工制作的泥塑与工业化模具量产的产品有着鲜明对比。“做一个像样的泥塑,快也要好几天。人家机器一天能出几百个,价格还便宜。”张师傅坦言,在追求效益的市场规则下,手工泥塑几乎没有竞争力。
更让他忧心的是,当地旅游开发未能有效带动泥塑销售,而一些保护措施有时显得“雷声大,雨点小”。“上面有时也拨款扶持,但钱花了,效果在哪?光记录、拍照、搞点活动,解决不了根本问题。我们需要的是能持续卖出去,让做泥塑的人能养活自己。”张师傅的话语直指非遗保护中常见的“形式主义化”痛点。
此图为遗彩华章团队在与张师傅交谈后合影留念(张小林 中) 张杰钰 供图
破局之思:数字存档与校园播种,但泥土的温度需手传
面对困境,并非全无曙光。张师傅告诉实践团,甘肃省文化厅已启动数字化记录项目,系统录制他的制作过程。“这是个好办法,至少能把老祖宗的手艺原原本本存下来,以后说不定还能远程教。”张师傅对新技术表示欢迎。同时,“非遗进校园”活动也在孩子们心中播下兴趣的种子。
然而,当实践队员张杰钰问及数字化是否能替代手手相传时,张师傅摩挲着一个半成品的泥胚,坚定地说:“新技术是方向,是帮手,但做泥塑,讲究的是手感,是心里对泥土的那份亲近。这泥土的温度和灵性,终究要靠人的手,一代代实实在在地捏出来、传下去。”
结语:离开张师傅的工作坊时,实践团的成员们手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思考。竹篮寨泥塑的困境,是中国无数濒危民间艺术的缩影。当一种艺术与孕育它的乡土日渐疏离,仅靠博物馆式的保存难以维系其生命力。真正的传承,需要在记录与教育之外,找到传统技艺与现代生活的连接点,让这抔承载了九百年光阴的黄土,不仅被记录在数字档案里,更能重新融入当代人的审美与生活,在匠人的指尖焕发出属于这个时代的光彩。守护非遗,守护的正是这份独特的人类文明基因,让过去与未来,在当下温暖对话。
(通讯员:叶存发 左馨悦 王靖元 张杰钰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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