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的风裹挟着燥热,吹绿了稻田,也吹来了我们“青春医行”团队的憧憬。七月五日清晨,朝阳为医教群楼前坪的旗帜镀上一层金边,当吴群雄书记温暖的手掌覆上我们年轻的手背,队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,仿佛在应和着我们十八颗跃动的心——这场精心筹备月余的"三下乡"实践活动,终于在盛夏的蝉鸣中拉开帷幕。
大巴车驶离城市时,我才真正意识到这次旅程的意义。过去的三十多个日夜里,我们反复推敲策划方案,进行专业培训;无数次清点药品器械,练习推拿手法;每一个细节都凝聚着我们的期待与热忱。当车轮碾过环绕的山路,窗外的水泥森林渐渐被翠绿的梯田取代,两个半小时的颠簸后,段江村以它最质朴的模样迎接了我们。简陋的卫生室仅有两张病床和两个玻璃药柜,我们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水,立刻投入到物资搬运和场地布置中。
次日清晨七点十五分,我对着听诊器的铜质探头发呆,忽然被一阵拐杖点地的笃笃声惊醒。三位老奶奶背着竹篓站在门口,望见他们充满探索的眼神,我赶忙招呼他们进来"姑娘,听说你们能按胳膊?"最前面的奶奶门牙缺了颗,说话时漏着风。我赶紧拉开折叠椅:"快进来坐!我们不光能按摩,还能测血压、扎艾灸呢!"量血压时,奶奶们粗糙的手腕上布满老年斑,像晒裂的土地。她们的目光却齐刷刷瞟向隔壁——那里,医疗组的同学正在给村民们按摩,艾灸的青烟袅袅娜娜地从门缝里钻出来。刚测完血糖的张奶奶抓起拐杖就往隔壁挪:"我这老寒腿,就等你们这艾绒焐焐了!"我望着她们急切的背影忽然明白,忽然懂了:这些被岁月压弯的脊梁,盼的不只是缓解疼痛,更是被牵挂的温暖。
吴刚忠老师来义诊那天,村部的门槛差点被踏破。他刚把针灸包摆在桌上,李奶奶就拽着个男孩挤到跟前。那孩子看着有十三四岁,身量却像根没长开的芦苇,背微微驼着,仿佛总想把自己缩成影子。吴老师蹲下身时,我才看清他的脸:高鼻梁衬得眉眼愈发清秀,可眼神空落落的,像蒙着层化不开的雾。指尖刚要触到男孩衣角,他突然发出一声呜咽,双臂死死箍住肚子。"这是小远,他妈走了三年,他爸在广东流水线做工。"李奶奶的手在围裙上蹭来蹭去,声音发颤,"半年来头回喊胃疼,饭咽不下,原先圆滚滚的,现在瘦得能数清肋骨。"我盯着男孩细得像竹筷的手腕,突出的锁骨下,心跳的起伏都看得分明。我们能做的,不过是给他开几个养胃的方子。
遇见周奶奶的那天,阳光把村委的石阶晒得发烫。她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,一步一挪地往活动室挪,拐杖头在水泥地上敲出笃笃的响。"奶奶,我背您吧?"李谓贤伸手去扶,却被她摆摆手推开:"不远,就坡上那间屋。"可那段坡路,她走走停停歇了三回。土砖房的门轴吱呀作响,屋里黑得辨不清东西。奶奶摸索着拉开褪色的窗帘,阳光涌进来的瞬间,我看见灶台上摆着半碗冷粥,她颤巍巍地向灶膛添柴,跳动的火苗将佝偻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上,那影子随着火光摇曳,仿佛在诉说九十五载春秋的孤寂。这本该是儿孙绕膝、安享晚年的年纪,却要独自劈柴做饭,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数着日升月落。
返程的大巴驶过最后一个山口时,我忍不住回望段江村。那片翠绿的稻田在阳光下闪烁,蝉鸣依旧萦绕耳畔。那些被艾灸温暖的膝盖,被针灸缓解的疼痛,被我们匆忙记录的健康档案,或许终将如晨露般消散在田埂间。但有些东西已经深深扎根——在小远惶恐的眼神里,在周奶奶空荡的灶台前,在每一双与我们相握的粗糙手掌中。这些感动如同种子,播撒在十九岁的心田,终有一日会生长为参天大树,指引我们在医者仁心的道路上坚定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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审定:曾乐 责编:赵慕晨 + 投诉举报